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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北方言解读

2007/5/25 0:00:00 来源:原创 作者:李力点击数(0)已有0人评论 加入收藏

对话练习
 
猴毛娘的:耶黑地我梦着我们猴毛寻了个碗到锅里捞捞饭,哪锅脑头上就卧个老黑蛇,把我激得,一下给醒了。
 
蔡家的:哟,你咂是不要激了么,阿儿都说你们猴毛寻下活了,还能吃不上?
 
猴毛娘的:唉,我常就梦着猴毛不是在山里受苦,就是掏石炭,就楚的,难活死人咧。
 
蔡家的:娃咂是不盛着咧,你也差难受些,婆姨也好寻咧。
 
猴毛娘的:耶儿里浮山上刘家的还过来说她姑舅的二女呢,我一满没见过。她还说你快些给她回音,她等着呢。
 
蔡家的:那婆姨就会卖青杏,那家二女不是说给水沟坪卖粉汤张家了吗?
 
猴毛娘的:哦,我差说了,是阿儿家三女。
 
蔡家的:嘘,说低些,孙子的在窑里睡着哩。
 
猴毛娘的:哦,我jiāngjiāng(将将)捣门没吓(hà)醒mú(模)娃吧?
 
蔡家的:没有,mú(模)娃耍熬咧,半晌醒不来。嗳,寻(行xíng)这个活费了吧?
 
猴毛娘的:唉,伤了老肉还不够,到处打挠,儿个jiān(肩)下(hà)一河滩饥荒。不晓多会儿能还上。到时候让要帐的都cào (操)烂干了。
 
蔡家的:猴毛上班了,一个月挣伍百大几,伍佰的伍佰是壹仟,一年六仟大几,用不了一年就回来了。
 
猴毛娘的:我这个老生生做营生可木囊了,老子的平时可馕说呐(né)咧,儿个还不是跟老子的一qiú(丘)咯般般的。就怕出咯了为这让人再克搭上,受死咯耶,我一想起这个都能嚎下。
 
蔡家的:你就是能逗诳,瞎(há)说流道,娃到了好处了你还是zhóu(周)个。放心,阿猴毛可有汉性咧,那次不是把后庄那个布榔榔脑压(nià)到钵子里头美美给捶了一伙么。
 
猴毛娘的:那个灰汉是扬土gàng(罡)灰气,灰敢大。再说后庄那二狗杵眼子就会瞎杵事,瘦杆子还排开人的不行,寻得挨打哩么。咱说正事哩,你说猴毛是我幸大的,我天天把呐乖哄上,你说这一出门,衣裳恶水了,谁给他拾刷呀?
 
蔡家的:哟,娃娃长得又排畅,人又展堂,酸曲唱得一沟一洼的,赶你知道倒给你把婆姨引回来了,你值熬煎哉?
 
猴毛娘的:寻汉是寻饭哩,猴毛可是个糊拉鬼了,有两个都跟上朋友拜式的整败咧,解不下攒钱。我往家里乱了,呐(né)往外翻哩,就可瓷了,以后吃亏可要吃结实哩。
 
蔡家的:你就duàn(段)得少让那些娃娃来。
 
猴毛娘的:咦,你别说,这次问活儿还多亏了一个朋友,正好碰上个茬系。
 
蔡家的:天造下个什嘛人就有个什嘛活法,熬煎什嘛哩。哟,mú(模)娃嚎上咧,我看咯一下,哦,nüénüé来咧,不敢嚎么……
 
 
解 读
 
一、古语今读
 
1.石炭。
炭者,木炭也;石炭,有木炭性能的石头。哪种石头这么神奇?煤也。详细记载最早见于《梦溪笔谈》,北宋。
 
2.杵(chù),杵眼子,杵事。
杵,粗棒子也。这里名词动用,古语寻常之事。非为古人喜好繁缛文法,静则为物,动则为事。性本一如,心动呈象,古人拙朴,语出简明,但能明性,岂爱繁华。所谓名词动用乃今人以本我姿态认识古人之辨途耳。为寻正道而识标,为识标而立新标,标众而性匿也。老子曰守性而自明,不知何为守性也。杵,此意为用粗棒子(戳)也,当然从效果上看这相当粗鲁,只具有破坏性不具有建设性。于是谁喜欢瞎搅和事,在张面前说李,在李面前说张谁就是在杵事。这人就会被人称为杵眼子,因为别人不想见他,看见他就像是什么朝着眼睛来了,满门子的不舒服,这个杵眼子。
 
3.猴毛就楚的,难活死人咧。
楚,外形扭曲,内心挣脱。表情肌腱在眉头的标志下呈现出往印堂穴凝聚的状态,愁苦而萎靡的神色。义同“蹙”,古语变音。
 
4.蔡家的。
曹雪芹把赖大的媳妇叫赖大家的,也不怕别人会说这妇人有损公肥私的嫌疑。蔡家的就是这庄子里姓蔡家的婆姨。纯粹的北方方言活化石。
 
5.逗诳。
说笑话。来自佛家的“打诳语”,历史遗迹也。
 
6.钵子。
坑里头。类钵子状也。钵子亦是古语,引申为坑的口语更是老话。
 
7.幸大的。
宠大的。宠幸本一,义无返顾。
 
8.你值熬煎哉?
你为什么要发愁呢?以哉为疑问语助词的用法如今只有古文才能得见。
 
9.解(害hài)不下(hà)。
不知道,理解不了。
 
二、乡音旁解
 
1.猴毛娘的,老子的,孙子的,伍佰的伍佰。
名词后加“的”并非表物主代词如英文的mine,their,示义“我的”“他们的”,它是人称代词本身,即I,they一类。故此“猴毛娘的”即猴毛娘,“老子的”即老子,“孙子的”即孙子,“伍佰的伍佰是一千”不是犯了一个500乘500等于1000的算学错误,而是“500,500是1000”。“老子”是对已知某人的父亲的一般称谓,非陕北男子蛮势不羁,开口就要给人争个老子之风习也。
 
2.我们猴毛。
猴毛一定是家中最小的,又是父母的宠儿,因为陕北方言里,“猴”者,小也,“这是我们猴的”,就是说这是我家最小的。毛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称,父母疼孩子,恨不得将孩子猫猫狗狗都叫遍。陕北人直接叫“毛”,意念中毛绒绒的小动物全都有了,想成啥是啥,不爱啥就不是啥。所谓不守其一而得其所有,佛曰无有法,亦无无有法,则法身如舍利子不垢不净,不生不灭。意指总比有为要得到多一些。
 
3.我们。
你见我们婆姨了吧。这婆姨绝无共产共妻之嫌,陕北人绝少说我的这样的词,我们就是我的。这样的混淆可能会让一些没听明白的人窃喜,继而懊恼。还有比这更让你费解的呢。
 
4.你快些给她回音。
不是正说着又跑题了?你是谁,她又是谁,好像是谁都不对。这句话的意思是刘家的说“你快些给我回音”,或刘家的说让我快些给她回音(语述者猴毛娘)。规范语法的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之分在这里没有意义,他们一语涵盖,你真是没法听懂,然而只有你提出来了,他们听了半天才会说,噢,真的,我怎么没注意到呢。语言本来就是一种对思维的理解现象。为什么英人说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要说,I am so hungry that I can eat a horse。在日语中,所有的完整句子都是:主语+宾语+谓语。所以你会听到:“你的,土八路的,是的?”所有的怪异都是因为此体彼体也。因为你要学习美国的先进科技文化,所以先完全接受英语是一个不必讨论的前提,当然在此过程中你是怎么克服掉那死死活活的心理障碍的那是后话。再古怪的意象你只能调整自己去接受,当你成为主体而学习者趋之若鹜时,你不乐意的别人的语言就开始自己走向消亡了。语言是一种理解现象。
 
5.激得。
大多数情况下其意相当于急的,但急的只是一种一叶障目的方便说法。急得,似为某一事目的不能实现而无主,而激得是自身一下不能适应外状的身心反应,等同于心理学的应激状态。陕北话因为没有太多政治文明衣钵下来的虚实缠绕的含份,所以呈现出光洁简明,直指意识的还原,偶而出现与现代科学名义上的重合也不值得咨嗟一番。
 
6.Cào(操)。
略像“吵”意,但主要用来描述一方对另一方的无休止的纠缠。“你不给娃钱,娃把你都cào死了”;“领导不给咱分房,咱cào他狗的走。” 这些方言只有音而没有字,它也许是少数民数的语音遗留,也许是汉语字音字意的演变(cào,不排除是“吵”意义外延的扩大),总之不能定论,于是本文只以音示,不敢妄以文字确现。
 
7.咂(zà)是,儿个。
这下。你们猴的也结婚婆姨了,你咂是任务完成咧。为什么不是“这下”而是“咂是”,而“这下”与“咂是”的用意与用法又完全一样,都正确。语言是意识的光亮,汉语大的语法习惯又比较一致,实存而名至也。“儿个”意为“现在”,思路一致。
 
8.盛(chéng)着。
无事状态,相当于Let him be,或者Keep him alone。
 
9.耶儿黑地。
昨天晚上。
 
10.耶儿。
昨天是也。
 
11.阿儿。
意指别人,人家。
 
12.Duàn(段)。
站在原地不动的驱赶,与“撵”字不同。“刚才院子进来个牛,我把它给duàn走了”。
 
13.Jiāng jiāng(将将)。
“刚刚”的变音,汉字传义不传音,土著人以自己的发音采纳新语言,顺承之事也。
 
14.Nüé nüé。
奶奶。
陕北在北魏以前以匈奴、鲜卑、羌等民族为土著人。北魏起,这里的居民和国家长远的统一稳定政策一起壮大发展,多民族趋就熔炉文化,逐渐消失了各自民族的一些虚饰,放出人性本质的光彩。对天地人伦的理解与执行中展现出了更合适生命之道的群体契约。然而陕北此地气候与地理环境为天府之国的汉人所不敢与不嗤,于是,今天在历史中习演,总是出去的多,进来的少,——塞外文明就这样区域性地坚守下来了。生命的自如感没有因为完全的学习进步而异化为外邦文明的蝉蜕,时尚与媒体的煽情掀不起陕北剪纸的一个边角。外地人尽管暗自嗤笑这古怪的音符和说话如绝断绳子般爆烈的音响(此乃秦时就有、如今仅存的入声字读法),而陕北人说起本土话来却鸣钟般响亮,歌唱般舒展;听到这样的声音,便听到了来自良知的厚道与载丰,出入释然,自在于生存的无意识之中了。
 
15.梦着。
你有梦见,我有梦着,本义一致。你说吃着真香啊,陕北人说吃见猛好咧。反正一样。
 
16.受死咯耶。
受死人啦。什么是受,一切令人不舒服的忍受都称为“受”,再直白一点可译为:要难受死了。“咯耶”,音节语气助词。
 
17.布榔榔脑。
长而椭圆形的头,这里是借代用法,指长这样脑袋的那个二狗。如果有十个人长这样的头形,那么只会有一两个是布榔榔脑,为什么?因为意在语先,语在事先,说你是布榔榔脑,是把你和布榔鼓等同起来,意示你这个晃脑小子,没正题又缺心眼。这是语象与意象结合的范例,潜意识的杰作。
 
18.那个恢汉是扬土gàng(罡)恢气,恢敢大。
那个人是耍二杆子哩,没脑子的胆大。恢者,无限广大,大则大矣,大而无道。Gàng,烟尘徐升,这里将“恢”的气质形体化,并让它在发生中展现,艺术精神的内涵一以概之。
 
19.糊拉。
一种渺视界线的人生观,什么也不在乎,如糊拉汤的性状。
 
20.拜式。
结拜弟兄,后指朋友。
 
21.我往家里乱哩。
乱,指以说不出的形式拿取,顺手牵羊,混水摸鱼等非正式渠道获取皆属此类。相当于“我往家里捞东西哩”。
 
22.zhóu(周)个。
这么个,如“诉之于法律”演变为“诉诸法律”,语音革命语法。
 
23.嚎。
宁夏寒漠,天玄地荒。吾尝远涉于此,见一妇人猛掴一儿脑后,路有正义而不快者,叱曰:汝一长者,虐童若是,岂不耻羞?妇人愕惊住手,继而仰天长嚎。刹那间,浩渺惟余天地、伊人与这嘶啸。路人惊惑震怵。长嚎间自有分说:吾拾弃瓶十余,皆被此儿掳去……路人四顾无主,直将手中未尽之瓶遗予妇人,目者纷纷效之。遂雷住雨干,云影放亮,妇人怡然,各人自行其事了。
此谓之嚎。塞北人说“嚎”,不说哭。嚎是个体向天帝的通灵,不平与无奈一息讯达。哭,则抵胸克声,以荣誉的住守维护心伤(虚荣)。此乃以伤疗伤,以病医病,复复何言?不足企及。
 
三、词法举要
 
1.差难受些。
少难受些。你穿上毛衣差冷些,你打上个伞差晒些,你多听大人的话差受罪些。字意不变,用法自组。
 
2.婆姨。
老婆,婆娘,相比起这两个词,这婆姨还是将家里头的稍许年轻化了些。汉化后的加生词。
 
3.差说了。
说差了,说错了。
 
4.说低些。
说话低声些。
 
5.浮山上。
山上头。古诗云:“罗浮山上自有春。”
 
6.姑舅。
既非姑又非舅,如果我叫你妈为姑,你肯定叫我爸是舅,反之亦然。那么咱俩就可以互称对方为“姑舅的”。不知是从什么年代起留下来的称谓习惯。同类的称谓还有“两姨”,你试试看。
 
7.伍佰大几。
550到600元之间。
 
8.老生生。
父母年老时才生下的孩子,称为老生生。陕北话云“老生生,熬油点灯灯”,你说这孩子金贵吧,感情色彩不言而喻。
 
9.木囊。
木纳。方言变音现象。
 
10.né(呐)。
那人,或代他。也是变音。
 
11.瞎说流道。
意为瞎说,流道意同瞎说。
 
12.汉性。
汉子之性也,汉子何性,刚烈之性也。柔能克刚,刚亦能克刚,何为?看谁有汉性,彪悍遗风也。
 
13.排开人。
挤兑人。
 
14.乖哄。
妈妈对孩子说“宝宝乖,听话,妈妈给你买糖吃。”这是乖哄。
 
15.衣裳恶水了,谁给他拾刷呀?
衣服脏了,谁给他洗呀?
 
16.茬系。
机会。系统运行周天运转,对外没在什么机会可以介入,除非是系统本身出现了问题。茬者,断痕也,鬼谷子谓之“罅。”系,极细小也,机不可失,转瞬即逝,是为茬系。
 
四、生活事态
 
1.寻。
陕北话里无论去拿一个枕头,还是到柴堆里找一根可做桌腿的木料都是去寻,而不是去拿。欠缺儒释理法的陕北人从不执着于什么绝对是自己的,或不是自己的。山坡坡拦羊晒暖暖,想起了干妹子心软软;——我是世界的表象,得到是天命,得不到亦是天命。去寻,而不是理所当然地去拿我的占有,尽人事以究天命耳。
 
2.捞捞饭。
陕北人原以小米为主粮,小米不能直接焖了吃,那样谷糙气太大,吃了伤人。陕北人是先将小米下锅煮沸,然后捞将上来,摊在笼上蒸熟了吃。这样,小米饭就叫捞饭,用笊滤从汤里捞小米自然就是捞捞饭了。后来大米到了这里也是一样的被捞捞饭了。发展与提升的快乐就是这么展现的:一步将自己完全改换成别人的样子,潜意识里的自卑会和新文明一起将你占有,改变的意义失去了最基本的必要,进步成为了生命的累赘,生存的第一愉悦在哪里?于是大米要吃,但是棗是捞捞饭。
 
3.锅脑头。
就指锅灶,或挨灶的炕头,总之是锅灶周围。上古文字没有虚词,人们敬畏生活中的一切存在,客体本身的主体意识是这些主体的意识本源。人一步步欲成为万物灵主,如今谁还会用这么含混的称呼,锅灶会有头部,哪它的腿不早带着它跑了?就是锅台吧,给它一个定位很容易的。然而塞上人抱朴守谦,不充实而有余地,受儒教虽不足,得易经之谦卦早,非为尚贤崇儒,反朴之途,殊途同归耳。
 
4.吃上,活儿,吃不上。
不管是当个锅炉工还是党委宣传员,这些工作在地道的陕北人眼里都是一个活儿,即保证活着的一种手段。时代的文化因势利导地走向了雕饰形式,而直白的力道却直接指向了造物和自我的神灵。
 
5.受苦。
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受苦,而是指在山里种地当农民。陕北的田地大都在山坡坡上,外地人在上面站都站不住,而这里的农民要用牲口一筐筐地往上驮粪,往回驮庄稼。种子下地,一年没有雨水,连种子也收不回来了。没有驴的人家只有顶着日头往山上背了。人生百年,年年如此,一年四季,季季往复,如果这不算受苦,这世上真是没啥苦可受的了。职业的属性被彻底消解了,精神中对它的确立就是受苦。陕北人今天终于在这赤贫的土里掏出了石油,野沟半洼上都网织了油罐车路,地不用种了,龛上树即可。天道轮回,其果有欤。
 
6.难活。
难受,来自其本义“疾病”,我病了就说我难活了。
 
7.一满。
一直,总是,纯粹,根本,完全之意,陕北人的口头禅。一满,阴阳不分,不虚不盈,返二为一。内在系统调节整体运行,使之完全合于至大系统的运转而致永恒,以一满之,大道也,是为宗教,非为下器。
 
8.卖青杏。
青者,轻也,双关语,指责别人的委婉说法。青杏本没啥吃头,人却口涎。卖青杏者,授人以味儿便得了别人的好,岂不像抛媚眼般轻薄。然生命艰难,为不欲之事而得所益,谁人本意?不过世界并非按良知运作,那么有时只能错中致错方能见正理,得以安身立命。君不闻“我不活我,天地惘然(原译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)。”民俗民谚能统传至今是本义和义象的完美结合。既是责备又是谅解,闻者听音,说者无痕。
 
9.坪。
求生不易,但得一处平川好水,就安一处一家,所以陕北地名常叫“××坪。”坪者,平地也。
 
10.粉汤。
以粉条为主要原料做的汤,陕北人的一种主要食品。黄土高原土质疏松,透气性好,很适宜种殖土豆,因此陕北土豆多,以土豆为原料加工成的粉条也就很普遍了。
 
11.费。
费钱。费精力不叫费,因为精力就是为费的,人活下就是这么个事;陕北人的人生观,费的只能是身外之物。
 
12.伤了老肉。
把攒下的老本花了。
 
13.打挠(nào)。
打扰,讨饶,求告,为什么事?为钱。所以,打挠意为向别人借钱。
 
14.肩下。
承担起。
 
15.一河滩。
大大的一堆,类河滩状,无垠无际。
这一组语言全来自于生活和内在意识。岂独陕北方言,所有的语言不正是由此而生?汉字产生之初,不正是在象形的基础上进行指示的吗。生活世界投射成精神世界,人是灵体,所以意识发祥于我、天、关系,理解我与非我的持恒时产生了宗教情节。语言,棗意识的音韵化就这么流衍出来了。
 
16.饥荒。
不够吃,生命呈现负墒,这里引申为财富的负值,即借下外债了。
 
17.瓷。
如瓷器性状,非常结实,这里指脑子不开化。
 
18.不敢嚎了!
不要哭了。你要是往路上乱扔东西,旁边人说“不敢!”祈使语气用客体的超我意识表达,观照与人爱让我不想进步。
 
19.酸曲唱得一沟一洼的。
民歌只能在沟沟洼洼里产生,寂寞让人求证自我,声象让心象回归,人文初祖,大约如此。酸曲,触感边缘性行为的民歌,陕北民歌的主题之一,官语“情歌”。陕北人语曰:“酸曲”,将味觉之象与心象又替换到了一处。心本无象,以象说心,人本无谛,身命苟诠。
 
五、意识音符
 
1.一qiú(丘)咯般般的。
其意为一样,一致。为什么后面要跟这么长的一串虚词。一种方言是否学得地道不光看你的词句掌握如何,还有语音语调,还有尾音,这是一个语言系统的全体。
客家话有“啦——”,东北话有“——(转弯尾巴)”;陕北话里的更多,许多话后面要跟四个“了(读作lǎo)”,比如说你这个人呀,就说“你了了了了……。”当然,其音韵变化单凭文字是写不出来的,你看这话这么写,可你绝对猜不出这话到底怎么说。他们为什么这么烦呢,不会少了这些虚词吗?汉语言是单音节字,意思很容易说明白,而语气及其赖以展现的音节却不能一下实现。如果我说你这人干啥认真的,你听了会很别扭,如果说成你这人干啥挺认真的,就顺意了,其意根本没什么变化,只不过是音节完整了。一套方言有一套自己的音节系统,几乎是完美的。
 
2.馕。
非常,程度副词,极言程度之大。
为什么说非常要说náng,不能另换个词吗。这个词从前鼻音发起,再以颚前音转向后鼻音,重厚长大,切中意识本源。在一个语言体系中语意对语音的选择不但是严格的,而且是不可替换的。音乐创作不正是极力实现这种切合吗?
 
3.Mú(模)娃。
指baby, Mú(模)的意象是肌肤柔嫩洁白,富于弹性,几乎没有骨感,阳光下可见贴着身体的细绒。这个词只用来说婴儿的可爱形状。Mú,口前发音,轻吐慢送,用来呈现这种意象自然妥贴。
 
4.烂干。
意为“烂”,“干”是音节语助词。
 
5.克搭。
克。搭是音节语助词。被人克,源于五行文化,即被人欺负。
 
 
  方言浅谈于此。一陕北真友尝读文首对话,未及其半,辄答曰:虽是地道,吾不能继续也。读来蜇口,不解其故。吾知以文呈语,已尽所为。然语中字有长短,音有高低,调有抑扬。——余韵控弦,川静山远,鸡鸣喈喈;一笔一纸,岂能拟比。生息活养,文明父母,孺子于此,诺诺何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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